築館

第四章

好不容易重新整理好東西換到我剛剛說的大岩石處休息，我早已吐得四肢無力，里昂也換了一身衣服一臉神清氣爽的模樣。
真、不、公、平！
同樣是殺了大半夜，他依然神采精神，而我，不但用光了魔法力，還吐光了胃裡的東西，連體力都一起吐得一乾二淨，回到帳棚裡往剛剛被咬的地方一看，美美的、如雪一般的漂亮肌膚上又黑又腫。

「好醜！」我瞪著里昂大手下搓揉的瘀血很不滿的嘟噥。
「應該說好痛吧！」里昂為我的抱怨哭笑不得。
此刻我整個人窩在他大大的胸膛裡，讓他輕揉地幫我擦藥，慢慢抹勻黑的驚人的血塊。
能夠用治療法術的人只有我，可是所有治療系的法術卻只能加諸在別人身上，沒辦法自己治療自己，所以我只能乖乖用那種古老的藥膏推抹技巧，等瘀血慢慢散去。
要不是能量服的防禦力夠好，就算那陰森的冷牙穿不透衣服，也會在我的身體壓出個血洞來，真是可怕的力量，那些狼比我以前在百科系統裡看的的大多了。
「好醜！」對亞列族人來說，醜陋比疼痛更難以忍受，你砍了我的手我都不見得會哼一聲，但是身上多了一塊疤痕卻對可以看到我一天到晚跟鬼一樣碎碎念個不停。
命可以不要，亞列的尊嚴不能不維持！
這句話打從我在娘胎裡就被灌輸的根深蒂固，長大後更是有一堆擔心我步入我老媽「後塵」的親朋好友天天在耳邊唸。
天主教有舊約聖經，基督教有新約聖經，伊斯蘭教有古蘭經，佛教有波羅心經，亞列族的經就這麼兩句話。
低頭看我很委屈的表情，里昂的輕笑變得像春日裡的微風一樣柔和，在我小腿上輕抹的手好似認同了我的看法在青黑色的那一片地方壓了一下。
「過幾天顏色就會比較淡了，只是傷到了裡面的肌肉，會好的比較慢。過了這個山頭有一個小村莊，我再看看有沒有會使用水系跟光系法術的人。」雖然是輕輕一壓，可是還是會疼，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腳，奇怪的是些微的痛楚，反而讓人好奇地想再壓一下試試。
敢情我的身體裡有一部份是自虐狂？
「那個，里昂。」我想起剛剛被狼群包圍時，看到這一頭的景象。
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看見一個人在這一大塊岩石邊繞著，像是在找什麼一樣，之前讓里昂一邊背著我一邊把帳棚移到這頭來的時，我跟他說了一次。他說那人可能是在找什麼重要的東西，怕被我們「打擾」，所以才讓他的那一群部下，「請」我們離開。
「什麼事？」
「我們找找看那個人在找什麼好不好？」會擔心我們發現，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說不定是什麼寶藏。
想到寶藏，我的嘴角自己揚了起來，要是有鏡子的話，一定還可以看見我的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呈現美麗的深紫炫藍色，那是「亢奮」時會出現的色彩。
「我們打了那麼久那個人早應該把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哪裡輪得到我們？」
「才怪，很有可能，如果是容易拿的東西，他根本不必叫那群東西打我們，一定是不好找，甚至找的時候還會有驚動我們的可能，所以他才會弄一場這麼大的盛況，而且他也一定以為那群東西可以殺死我們，偏偏我們把狼給打跑了，搞不好他根本來不及拿。」
「你就是不放棄就是了。」二十多天來的相處，里昂多少瞭解到我「勤儉」的美德，認命地把行動困難的我抱起往剛剛我說那個人停留的地方走去。
「當然，我被咬的很痛耶！要不是你功夫好，我衣服好的話，剛剛那一團……嗯……紅色的東西，就是我們了，當然要想辦法撈點好處回來。」
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那個地方，果然看見大岩石下方的泥地被挖出了一個洞，看泥層翻動的情況本來似乎挖的更深，後來的泥土是匆匆忙忙之下掩蓋上去的。
呵呵！果然跟我想的一樣，東西一定還在，那個人看我們把他的部下打跑之後，為了湮滅證據趕緊把地面恢復原狀，可是動作沒我們快，所以還留下這麼一個洞來。
寶藏！寶藏啊！
洞還沒開始挖，我的腦子裡已經開始想向自己被一堆金幣寶石掩埋的情景。
里昂看的一下，對我笑了笑，像是在說果然被你猜對了，卻又帶點說不出的味道，讓我莫名其妙的臉紅了一下。
輕輕的將我放在離洞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坐下，走到洞邊將能量劍展出，測量了一個大概的範圍，在洞的四周圍插入能量劍於地面畫了一個大圓，接著快速念了一道咒語，剛剛用能量劍劃定的那一個大圓成了一個大土塊從地面飛升，像一顆隕石一樣在里昂的一個揮動下射向遠一點的空地。
我往前挪了一下位置往挖出的洞裡看，好像還沒挖到，不過有一點金光被掩蓋在土裡。
「那裡！」我指著那一小片金色光芒，知道里昂的眼睛沒辦法跟我一樣能在黑夜裡清楚瞧見。
隨著我這麼一指，里昂也瞧見了那一個小地方，跳進洞裡頭很快的將那一個地方的土撥開，慢慢露出一個精緻漂亮的箱子來。
箱子不是很大，看起來我被金子埋起來的想向必須稍微更改一下，改成一身珠光寶氣好了。
里昂跳出洞在我身邊蹲下，小心打開盒子………
瞪著裡頭的東西，珠光寶氣的俗氣想像再次破滅，連一小袋金幣的聯想都沒力氣升起。
蛋！
很多很多的蛋！
盒子裡頭沒有珠寶也沒有金子，只有一堆黑色的泥土跟各式各樣的蛋。
那個神經病就為了這幾顆蛋，找一群狼殺我們？
「天啊！這是召喚獸的蛋！」
我還在努力壓制氣血上衝時，里昂突然驚訝萬分地說道。
「召喚獸？」聽起來像是舊式動畫裡曾經出現過的東西，嘴裡會唸啥皮卡皮卡。
「是啊
是難得的召喚獸獸卵。」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一顆放在我手上讓我瞧個仔細。
這個比雞蛋還小一點的東西有什麼好難得的？連肚子也填不飽。
「召喚獸的蛋在還沒有發生戰爭以前就已經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物品，常常有貴族或英勇的戰士魔法師為了這麼一顆蛋而在每一個曾經出現過召喚獸的地方遊走，如今國與國之間開戰，環境受到破壞，戰士魔術師的召喚獸也在戰場上跟隨主人死去，這東西就越來越少了。」
「這可以做什麼？」其實我的第一個念頭是那可以賣多少錢？不過好東西要先留給自己用，多的才能賣。
「召喚獸跟與精靈或神魔簽訂契約有同樣的功能，都是可以增強自己的魔法，一隻好的召喚獸可以使主人發揮十倍以上的力量。」
「那這是好的？還是壞的？」
「我也不清楚，這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若不是他用了黑養土孵化，又埋在地底下吸取大地之氣的話，我也不知道這是召喚獸的蛋，甚至連想都不敢想，這很珍貴的。」他也取了一顆在手中看。
很珍貴啊………
看看手裡的蛋，再看看箱子裡的……果然我還是有被金子埋住的運氣……
「蘭，你的蛋！」
還在想怎麼賣可以賣出最高價時，里昂突然說，手還指著我手裡的那一顆蛋。
蛋，正在慢慢裂開。
咦？我沒壓它啊？怎麼會裂開？
裂痕越來越大。
不會吧？難道連召喚獸的蛋都有不良品？不曉得裂開的蛋還賣不賣得出去？
腦子還在打著算盤，一個小爪子敲破蛋殼從裡頭冒出，下一瞬間一隻沾著黏液的白色物體迅速破殼露出小小圓滾滾的身體，像長了兩隻腳兩隻手跟一條尾巴的雪人。接著閉著的眼睛眨了一下睜開，藍藍像珠子一樣的眼睛水汪汪地瞪著我看，看了很久很久，小嘴巴吱吱的一聲。
很不幸。
我身上帶了學習輔助儀，更不幸的是這個輔助儀連這個東西的話都清晰傳到我腦子裡。
媽媽！
我終於知道當年李靖在看見自己兒子挪吒（剛生出來的時候是一團肉球）的時候心裡有什麼感覺。
下意識反應的，很沒良心的，把這個黏呼呼的東西直接往箱子裡一扔，用最快的速度把箱子蓋上。
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剛剛那個像是小型發福型ET的東西完全是我的幻覺。
「蘭！你在幹什麼？」被我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後，里昂馬上反應過來，從我手中拿過箱子打開，剛剛那隻ET白色的身體沾了黑色的土壤，看起來更加的……不美觀。
小東西可憐兮兮地看著我，藍色的大眼看起來已經快滴出水來，我的良心痛了一下之後又被亞列族根深蒂固的習性給壓下去。
別那樣看我，我不是無知可愛的小女生，對小東西不會有多餘的同情心。
要、滴、出、水、來、了……
好吧！看在你眼睛還算漂亮的份上，我幫你洗洗澡就算大功一件，你就可以滾去找一個新的媽媽愛你。
用剛剛休息時凝聚的一點魔法力，幫那個小ET洗了個澡，再烘乾，沒想到原本像雪人型ET的東西瞬間變成像可愛版狐狸一樣的東西，之前被黏液黏身上的毛髮蓬鬆成兩顆毛茸茸的球，一大一小毛茸茸的球後，有一條長長的毛毛小尾巴很開心模樣地甩呀甩的，大眼閃亮閃亮直盯著我瞧。
好吧！是沒那麼醜了，但是我只喜歡漂亮或是漂亮又可愛的東西，對純可愛型的東西同樣沒啥興趣，你那樣看著我也沒用。
「蘭，它應該是水屬性的召喚獸。」里昂好奇的伸出指頭摸摸那看起來會很舒服的小球體，兩隻小爪子馬上攀上指頭，很努力又辛苦地爬了上去，下面的兩隻小腿半空中晃呀晃的，眼珠子還偷偷怯怯地轉過來看了我一眼。
受不了它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伸手過去把它抓到自己的手長心裡，小東西馬上雀躍地抓住大拇指在上頭磨蹭。
大概可以瞭解為什麼女孩子會對可愛的東西沒輒了。
儘管我沒意思，這小傢伙還是以動作把我拚命掩埋的良心給挖起，讓我想丟下他都覺得自己很殘忍。
「你別再叫我媽媽我就留你。」先給他來個事先警告，本少爺雖然不介意人家把我當成女孩子看，但是可不想要個連男女的分不清楚的笨蛋在身邊。
小東西歪歪頭，想了一下之後又點點頭，看來是能聽懂我的意思。
很好，看起來還不至於太笨。
「就叫你水藍吧！」看著那一雙依然是快滴出水模樣的藍色大眼珠，馬上就決定這麼叫他。
我還在這一頭替它取名字，里昂手中的那一顆蛋也跟著孵化，是淡淡的粉紅色，毛根處則是豔紅色，可以猜想長大之後那一身粉紅色的毛會變得有多鮮紅亮麗，幫它清洗烘乾之後樣子比我這隻威猛多了，有點像是小獅子，雖然體型是那麼小。
什麼樣的主子有什麼樣的召喚獸。
將小獅子取名火舞後，里昂笑著這麼跟我說。
瞪瞪已經窩到我懷裡仰著頭看我的水藍，再看向停在里昂肩上悠閒地擺動尾巴，紅色眼珠子四處打轉的火舞。
雖然我比水藍這東西漂亮多了，里昂也比那隻小東西強壯數倍，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
嘆………


真想揍那兩隻東西一拳。
從找到他們的地方到村子裡的一路上，這個念頭始終在我腦海裡盤旋不去，全都是因為那兩隻笨蛋善盡靈長類特質，一路上模仿我跟里昂一直到這個小城裡的餐廳讓我變成所有人注目的對象，每個人都在光明正大的對我偷笑。
在飛行器上火舞擁著水藍悠閒坐在飛行器化成的馬頭上，下馬的時候又學里昂橫抱起那一隻一直怯怯看著我笨蛋，到了餐廳，那隻可惡的粉紅色…聽說是珍貴物品的東西，還把召喚獸吃的魔法球切成小顆小顆後，遞給還在怯怯偷看我的白癡寵物。
「我想捏死他們。」跟我模樣一點都不適合的殘酷語氣從我嘴裡冒出。
里昂回頭看了那兩隻還在桌上繼續「學習」主子動作的召喚獸一眼，剛毅的臉龐上也透出好笑的神情。
「他們還是個孩子，就讓他們玩玩別生氣。」將切好的食物送到我前面，稍微移動一下位置幫我遮去那些帶笑人的眼光。
哼！
用湯匙輕輕戳了那隻笨蛋，水汪汪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之後終於自己抱了一顆魔法球慢慢啃。一旁的火舞也跟著看了我一眼，抓了一顆球吃起來。
「還要多久才能到魔法學院？」沒有什麼旅行經驗的我，對距離跟方向缺乏認知，上一次問了里昂之後也沒去思索答案，有點天真的以為大概一兩天就可以到達目的地。
「依照這種速度的話，還要兩三天，因為必須繞過飛齊國的邊境，才必須花這麼多的時間，如果不是有你的飛行器，村子到學院要半個多月的路程。」
「繞過飛齊？為什麼？」
「因為我們國家正在跟飛齊打仗。」
這麼一說，我才想起村子裡的人果然都只剩下兒童少年跟老年人，原來是打仗去了。
「如果不是因為我年齡能力還不足，或許我現在也是戰場上的一員吧！」里昂說的時候表情有些黯然。
「你想要去打仗？」我身處的環境裡是看不見戰爭的，星際裡雖然偶而聽聞哪裡遭到其他星系的突擊，但是以六大星系的強大，總是能將範圍控制在外圍處，他們這些身處在保護區的在學人士，根本感覺不到戰火。
現在聽見戰爭就在自己的身邊，感覺很奇特。
「不！你怎麼這麼想？」
「因為你看起來好像為自己不能參戰有點不開心。」
「那是因為我想到現在飛翔大陸上的狀況。」
「很不好嗎？」
「是啊！每個國家都在打，就算不打的國家國內環境也很糟糕，因為戰爭還有貴族壓迫的關係，大家的生活過的並不是很好。」
「推翻掉不就得了？」這在星際聯盟裡是常有的事情，誰做的不好下一任就換人，如果做的不但不好而且還出了差錯的話，在任內就直接把人給罷免，這種新聞每天都可以見到，見怪不怪了。
「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軍隊都在貴族的手中，一般人是沒有那個能力推翻政權的。」也許這一類的話提在這一塊大陸上是一種禁忌，里昂的聲音小了些，控制在只有我們才能聽到的範圍。
我不可至否的哼聲。「那還不是因為你們被奴役習慣了，軍隊來自於人民，也只有你們這些傻子才會聽暴政的話打自己的家人。」搞不懂這一片大陸上的人在想什麼，就連當初文明比較落後的地球人也知道要推翻不好的政權，可是這個世界的人卻是如此認命，大概跟神權有所關係吧！
科技的進步使人越來越相信自己的力量，對神的祈求也就跟著表面化，嘴裡祈禱，手裡仍不斷忙著，與其相信神會聽見你的聲音，還不如用自己的力量來改變生活。
但是這個地方不同，神與魔真的能聽見人們的聲音，只是心血來潮的時候才會出手玩玩而已。
聽見我的回話，里昂呆了呆，愣了好久才說道：「蘭，你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或許你說的話才是對的……」
不是或許，而是本來就是對的！
他苦笑的模樣讓我把話吞進自己肚子裡，我都忘了他不過比我大一歲多而已，再加上這裡的歷史不像星際那麼悠久，很多地方我可以懂得比他還多。
「你們……真的沒有人出來領導大家嗎？」
「有。」
「誰？」呵呵！這世界果然還是有英雄的。
「修‧亞倫提特，他在人們口中可是一個傳奇。」
「說給我聽。」
「他今年……應該是剛滿二十吧！在他九歲那一年就已經取得進如魔法學院學習的資格，是史上最年輕的新生，並且再十一歲那年就成功畢業，以成功使用出四大屬性的最高階咒語以及其他三種屬性咒語再次創下整個大陸唯一能使用七種屬性的大魔導師兼戰士，十二歲跟從父親一起參軍，十四歲時父親在戰場上戰死，他繼而起來領導父親的部隊以少少的四十九個人在戰場上建立標榜的功勳。後來倫特國的大將軍因為他戰功直逼他的位置，因此在國王面前進言，最後的結果使修成了叛國之賊，在圍捕的那天，他帶領手下衝破防禦離開倫特國，以剩下的三十四人成立目前最強的傭兵團。去年因為奇斯城城主暴虐無道，修便帶領他的部下攻下奇斯城，成為城主，如果說目前有哪一個地方還可以算是不錯的地方的話，應該就是奇斯城吧！那裡的居民稅收僅佔一成，更沒有欺凌居民的貴族，除了因為地方小必須時時擔心其他國家進攻之外，可以說是一片樂土了。我們要去的魔法學院，就在城外的禁止武戰區，或許可以有機會看到他。」因為里昂算是翔龍國的人民，他的村莊位於倫特跟翔龍的交界點，因此對於兩個國家的這一些歷史他算是相當熟悉。
「禁止武戰區？」還有這樣的地方啊？
「因為魔法學院聚集了每一個國家的菁英，要是誰打進去了對自己也不討好，而且學校裡的大魔導士設立了禁咒，在那一塊區域誰都沒辦法使用魔法，於是乾脆就設定了這一項條例。」
「範圍很大嗎？」
「很大，大概是一個國家的首都那麼大，跟奇斯城接鄰。」
呵呵！那個修什麼的果然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我看他佔領那個地方不僅僅是因為之前的城主暴虐，一個不能打仗不能使用魔法的鄰區才是一大重點，這樣就不用擔心自己還沒茁壯的力量馬上就被摧毀。
如果真能夠遇到的話，一定要好好地認識一下。


引自聿暘‧另一種人生